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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党绪: 上海卷一枝独秀,秘密就在说理与思辨
2018-06-15
语文学习
作者:余党绪
关注掌上高考

   坦率地说,我对2018年的高考作文命题总体评价不高,比较欣赏的是上海卷,其他卷虽然水平参差不齐,但总体平平,乏善可陈,个别题目甚至算得上低劣。

  我从三个方面来表达我的观点。

  关于时政材料能否进入高考写作。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,任何领域的话题和材料都可以进入高考,关键看它能否唤起学生的生活记忆和知识积累,激发学生自己的真思考与真判断。没有真问题,就没有真思考与真判断,写作命题应该提供真实的问题、议题或话题,否则所谓的思考与表达,就不是自己的,说的是别人的话,用的是别人的语言,算不得他的真能力。

  有老师对以时政材料纳入高考忧心忡忡甚至反感,似乎一考时政材料,就背离了语文教学的规律,就成了考政治,弱化了语文的本体色彩。这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。从以往的经验看,往往一用时政材料命题,写作就成了时政口号的展销会,成了时政语录、媒体社论、流行语汇的大杂烩,考生在宏大叙事中也失去了自己的声音。其实也不难理解和想象,在高考这样重大的考试中,面对的如果是政治、政策这样重大话题,譬如今年的全国一卷三卷、北京卷,都涉及到许多国家大事,你要让学生自由自在的说话,实在是难为了考生;而比较安全的做法,就是套用社论、语录和流行语汇,尽可能说一些大话、好话和好听的话。

  但这只是说用时政材料命题难度很大,而不是说一定不能考,更不是说用时政材料就一定会扼杀学生的个性化思考与表达。设计好了,依然可发挥好的效应。像全国一卷,我觉得还是不错的,虽然材料过于宏大,有点抽象,但考虑到全国1卷的重要地位与众所周知的特殊意义,我觉得命题者们的匠心还是值得理解和肯定的,他们在高考命题导向、社会需要与语文学科的检测之间,还是做了不错的平衡。

  全国1卷梳理出来的一串与这代考生同步发生的“大事年表”,都是考生们身历过的或者将要经历的事件,他们注定是这一历史变迁的见证人和亲历者。相应的,这些事件也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这“一代人的际遇与机缘、使命与挑战”。题目要求根据这些材料展开“联想和思考”,实际上就是希望考生能将个人的生命轨迹和人生路径,与新世纪的洪流、新时代的国家命运关联起来,思考个人与国家的关系,与社会的关系,与时代文化的关系,甚至个人自然的关系。

  个体命运的静水流淌,总是折射着大时代的波涛汹涌,这个命题为考生的写作提供了一个宏大而开阔的背景。同时,值得肯定的是,它的写作要求也还算具体,命题者想方设法提供了一些支架、抓手和参考,譬如在事件的选择上,还是尽可能罗列了一些与考生联系紧密的事件;再如要求给2035年的同龄人写一封信,这就是两代18岁的人之间的对话,是这一代人给另一代人的寄语,他们同样处在历史发展的关口,他们的命运与人生轨迹注定也会染上不同时代的色彩,这就给考生的写作提供了一个模拟的读者对象,使得考生的写作不至于无的放矢。从理论上讲,这个题目既可以写出大时代的波澜,也能描画出个体的风采。

  但这个初衷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实现,还是令人担忧和怀疑的,因为,它提供的材料都过于宏大,离学生的生活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。可以说,这些内容人人知道,但经历的毕竟不多,体验过的更是少数,多停留在仅仅知道而已。这些大事件仅仅构成了他们生活的一个背景,而且是很远很远的背景,是远景,虽然与每个人的生活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但这种联系毕竟太远,太少,太稀。

  因为大而显得空,因为阔而显得疏,这是一件遗憾的事情。

  如果说全国一卷借助大事年表的排列与“时光瓶”的寄语等方式,努力的缝合和弥补考生与时政材料之间的心理距离,终究还算是给了考生一个思考与表达的空间,那么,全国三卷与北京一卷就更为抽象了。1981年对于“千禧一代”已经太远了,“时间就是金钱,效率就是生命”,“走好我们这一代的长征路”,这些标语也太抽象了。罗列几个不同时代的标语,就让学生敷衍成文,这样的命题是不是有点随意呢?

  还有北京卷“新时代新青年——谈在祖国发展中成长”,这样的命题几乎让我们回到了79年、80年的高考命题,没有抓手,缺乏支架,设计性不强。不能不说,这样的题目并不需要有自己的什么思考,更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判断,因为它的主题已经摆在那里。同时,也不需要语文学习与阅读经验的积累,我们需要的只是熟记社论,学会一套流行的时政语汇。我想,这样的考试对语文教学是不利的,对于正在进行中教改也是不利的。温儒敏老师说,新教材专治不读书的病,可惜,至少从写作看,这几个命题似乎并无意于引导学生读书与思考。

  关于写作命题的开放性与限定性。说到开放性写作,我们都知道韩寒当年参加新概念写作大赛的轶事。考官将一团揉皱的纸巾扔进一个水杯,让韩寒自自由想象与写作。没想到,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竟然成全了韩寒。试想一下,这样的题目能否进入高考?根据常识我们也知道不行,因为高考不是竞赛,竞赛是淘汰性的,它选拔的是出类拔萃的写作人才,它关注的就是那几个顶尖的人;而高考虽然也有比拼的性质,但它不是淘汰性的,而是激励性的,它面对的是每一个人,尽可能让每一个考生都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平,这样的考试才算公平。

  什么样的预设最能激发学生的表达?有人认为限制条件越少,预设因素越简单,学生的思想就越开放,表达就越自由,写作质量就越高。但多年的作文教学告诉我们,事实并非如此简单。命题的预设与学生的表达之间,并不是一种线性对应的简单关系。题目太宽泛,考生反而无所适从,难以发挥,更不必说套题作文和抄袭作文大行其道了。其实,道理也并不难理解。限制固然会束缚人的思想和手脚,但换个角度看,在特定时空和背景下,预设和限制却能提供思考的坐标与参考,甚至框架和线索,考生的思考反而因此而变得清晰、尖锐和深入,可谓以管窥天,见之则明;以锥插地,入之则深。合理的、恰当的预设与限制,使考生将自己的眼光与思想聚焦于特定的内容,或能写出新的广度与深度。

  这就需要处理好开放性与限定性的关系。不开放,一写就死,这样的命题已经被我们抛弃了;但开放性太大,限定性不强,你写你的,我写我的,这样的考试难以做出好坏优劣的评判,也是要警惕的。就像我们打球比赛,我们打的必须是同样的球,才能评出个子丑寅卯。如果你打的是篮球,我打的是乒乓,看起来我们打的都是球,但如何才能评选出打球的水平高低呢?

  今年的江苏卷与天津卷就有这个毛病。看起来大家写的都是“语言”,写的都是“器”,但此“语言”非彼“语言”,此“器”非彼“器”,具体的内容可能相差万里。这样的作文,在评分上,也会存在很大的难度、偏差或随意。

 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语文教学限定性太多,束手束脚的东西太多,大家都希望多开放,给学生写作自由。但是,高考写作本来就是一件限定性写作,没有限定,何来评判?

  关于议论文与思辨的关系问题。今年的8套试卷,除了个别的,都必须或者允许写写议论文。我相信,在没有明确限定的情况下,多数考生还是会选择写议论文。因此,多点笔墨说说议论文的考察,也许更有价值。

  在这一点上,上海卷比较明确,近几年一直坚持这个做法,而且稳中求变,不断优化命题,在思辨性写作上保持着内敛的沉稳与探索的锋芒,这一点值得点赞。

  上海高考阅卷负责人周宏老师最近说,他素来不认为有所谓的思辨性作文。他的意思是,思辨是议论文写作的题中应有之意,没有思辨的议论文是不可想象的。这一点真是切中肯綮。事实上,我在使用“思辨性作文”这个概念时候,更多强调的,是近几年来上海卷命题给人带来的一种新的努力,它试图改变过去议论文写作的诸多根本性的偏差——热衷于宏大话题与抽象概念的泛泛之论,热衷于写作技术与修辞技术的训练,结果把作文搞成了凌空蹈虚的道德口号,大而不当的人生讨论,抽象虚无的哲学玄想以及矫揉造作的造势煽情。唯独缺乏的,恰恰是最应该有的说理与思辨。

 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,我认为,上海卷正在引导议论文写作回到它本来的功能:说理与思辨。没有说理与思辨,那就失去了议论文写作及其教学的意义。这一点,才是上海卷的意义所在。

  议论文是用来说理的,这是议论文写作的出发点。作为一种文体,议论文当然也有其他功能,比如可娱乐,可审美,可炫耀技艺,可表现个性与风雅,但基本功能,毫无疑问还是说理。而且,其他功能的实现也须依托于“说理”这个特性。

  说理与思辨是议论文的基本功能,这个断言并不会有太多人反对。问题在于,一旦进入教学,一旦涉及考试,事情就变得复杂了。比如,某些意不在讲理而着力于炫耀所谓的文采、气势或技法的议论文,在考试中往往能得到阅卷者的原谅甚至欣赏。还有一种观点,准确的说是一种忧虑:强调说理,会不会影响文章的文采、气势与技法?他们的看法是,强调说理,必然要强调具体的分析与论证,文采与技法失去了用武之地,而文章的审美趣味与艺术品位就会因此而受到影响。持这种看法的人很多。这种膜拜空洞的文采与技法的“文人情结”,已经成为一种深层无意识,盘踞在一些语文教师的心中,根深蒂固,难以撼动。在我看来,这恰恰是议论文写作教学上必须突破的一个观念瓶颈。议论文是说理的文体,说一千,道一万,说理才是硬道理。有了“说理”这个根基,文采、气势和技法才是有意义的,它们给“说理”插上了翅膀,可谓锦上添花;缺少了“说理”这个根基,所谓的文采、气势与技法就成了华丽而无聊的装饰,甚至可能走向“说理”的反面,成为掩饰、包装或贩卖歪理邪说的手段。在议论文写作教学中,不将功夫用在说理上,却挖空心思地编织所谓的富有文采与气势的语句,或者炫耀富丽繁华的技法,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背离了教育的本来意义。

  就我的经验和观察,议论文写作的教学效率之所以低下,与这种无视“说理”的文体功能密切相关。学生对议论文的文体功能知之甚少,甚至一无所知:缺乏“说理”与思辨的概念。写来写去,却不知为何而写;议来议去,却不知怎样把“理”讲清,这样的写作缺乏真实的任务,既不能激活学生的思维,也不能调动他们的生活积累,效能之低下几乎是必然的。相反,如果抓住“说理”这个牛鼻子,在“说理”这个具体任务的驱动下,学生的情思与积累就可能被激活,他们就会主动地寻找各种资源来建构他们的论证,在真实的写作体验中,获得写作能力的提升。

  在这样的理念下,我们再来看议论文命题和上海卷的意义。什么样的命题算是好的命题?引导学生开展具体的说理与思辨,让正确的废话、无用的套话、美丽的空话、高大上的假话都失去用武之地,这就是最基本的标准。上海卷在这个方面是值得肯定的,在我看来,这也是它的深远意义之所在。

  生活中,人们不仅关注自身的需要,也时常渴望被他人需要,以体现自己的价值。这种“被需要”的心态普遍存在,对此你有怎样的认识?请写一篇文章,谈谈你的思考。

  要求:(1)自拟题目;(2)不少于800字。

  题目提到了“需要”与“被需要”两个概念,但写作的要求则聚焦在“被需要”上。“被需要”的心态人皆有之,既然人人都有,那么抽象地谈论“被需要”,意义其实不大。仔细想想,“被需要”未必真的就能显示自己的价值,狼狈为奸、沆瀣一气算不算互相需要?我看有老师写所谓的“下水作文”,说一旦“被需要”成为我的“需要”,我就成了一个高尚和纯粹的人。这个判断显然是有问题的。被谁需要?被贪腐分子需要?被恶人需要?如果你满足于被邪恶的力量所需要,那岂不是堕落!

  关键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,看被什么人需要(谁),被需要的到底是什么(内容),在何种情况下被需要(环境),等等。如果不从这些具体情况出发做具体分析,泛泛而论地鼓吹“被需要”,写出来的文章一定是空洞的,也是经不起推敲的。题目要求考生谈谈自己的“认识”与“思考”,就是鼓励考生能从具体情况出发,结合个人的生活经验、社会实践和理性思考,来表达自己的理解与态度。

  “需要”与“被需要”的关系是复杂的,不能一言以蔽之。自己需要的,未必是被人需要的;被人需要的,未必是自己需要的;自己需要别人也需要的,未必合乎社会的价值与道德需要;若仅仅关注我的“需要”,就成了自我中心;若仅仅关注“被需要”,就会失去了自我,这些都会带来认知的偏差、价值的错位和实践的落败。

  青少年的成长过程,一直伴随着这种“需要”与“被需要”的矛盾冲突,这就是个体的认知、理念与社会环境的冲突。冲突促进个体的反思,带来认识的飞跃。恰恰是在这种冲突中,青少年才能认识自我是社会,促成自己的成长与发展。

  显然,上海卷关注的也是青少年成长与社会的关系,但这个要求是隐性的,不像全国一卷和北京一卷那样显眼而已。

  应该说,此题的审题难度不大,但写好实属不易。登堂容易入室难,恰恰是一个好的高考写作命题的基本条件。在这一点上,我认为上海卷近几年的探索也值得点赞。

  总而言之,说它是个好题目,就在于它设置的内在的冲突与矛盾(需要与被需要的矛盾),迫使考生不得不摆脱那些泛泛而论,具体问题具体分析,在具体说理的过程中,展示自己的思辨性与批判性。靠记诵几篇范文,靠排比、比喻的技巧轰炸,靠名言名句的堆砌,是万万写不出有深度、有新意的好文章。我相信,阅卷老师的眼睛是明亮的。

  有了真问题,才有真思考与真判断。上海卷,期待您有更大更多的作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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